再看周围,挺老大的院子里扫得干干净净。
院中央的那口老水井看不出经历了多少年月,西北角的两颗杏树之间,拴着一条小手指粗细的麻绳,上头还晾着一家老小的衣裳。
愣了那么几秒钟,顾久甜终于想起来,之前说话的是顾家老太太,她名义上的奶奶。
后面应声的是顾家大儿媳妇,她名义上的大伯娘。
说起来,她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时代大好青年,咋就成了一个才呱呱坠地的奶娃子呢?
正所谓常在河边走,哪有不湿鞋。
最近半年,顾久甜迷上了年代文,她发了疯似的一口气看了上百本,还是意犹未尽。
结果,等她某天一觉睡醒,发现自己还就真的来到了几十年前的一个山旮旯儿里,而且投胎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村妞儿。
“啥?惯出来的臭毛病!”
没等顾久甜感慨完自己的离奇遭遇,顾老太太把手里的豆荚往盆里一扔,腾地站了起来。
如此一来,顾久甜正好也看到大伯娘苗兰花的手上端着一个大海碗,里面盛着满满的面条,上面还卧着两个荷包蛋。
喷香扑鼻。
现下这年月,别说面条,就是红薯和窝窝头,也不见得人人家里都能管饱。
更不要说鸡蛋了。
要知道,就在前几年,附近的公社还有人被活活饿死咧!
顾久甜秀气地嚅动了两下小嘴巴,又嗅了嗅那香气,觉得饥肠辘辘。
虽然想拿起锄头冲进去打人的心思都有了,但因为害怕吓到襁褓里的小孙女,所以顾老太太还是压低了声音,咬牙切齿地骂道:“作死!我看她是好日子过腻歪了,真以为我们老顾家是一窝软蛋呢!”
这样的话,她做婆婆的说得,妯娌却说不得。
苗兰花一脸可惜地看着手里的那碗手擀面。
这是她刚才紧赶慢赶做出来的,家里的精细粮不多,但苗兰花一狠心,还是舀了满满两瓢子的白面粉,只掺了一点苞米面。
这一切,都是为了给刚刚生产的五弟妹刘盼娣补身子,好让她快点下奶,先把娃娃喂了。
结果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,苗兰花一进门,好悬没被刘盼娣随手抓起来的搪瓷茶缸子给砸到脑袋!
她知道顾老太太正在气头上,干脆也就没说这件事,省得再添堵。
作为年代文的资深读者,顾久甜清楚,在这六十年代的农村山窝窝里,拿白面粉擀面条吃,那是不少人家连过年都没有的待遇。
在这个时代,舍得给刚生了女娃娃的儿媳妇吃面条和鸡蛋,顾久甜发自内心地觉得,自己这位白捡来的奶奶实在不一般。
“娘,那可咋整?他五婶不吃,也不奶娃娃。都怪我上个月急着给铁头戒奶,现在是一点儿都挤不出来了!”
苗兰花放好了面条,又从厨房里出来,她凑近顾老太太,愁得直咂嘴。
发现这对婆媳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,顾久甜生怕露馅儿,赶紧闭上了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