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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闭了嘴,领阿枝进了一间闲置的茶房,为她倒了盏茶,温和道:“宋家的案子,你不用急。因宋家叔叔隐姓埋名换了身份的缘故,审刑院的确拖了两三个月才插手此案。日前院中已有官员前往真定府,相信很快便会有线索。你刚来审刑院,不妨先看看《刑统》,若有不解的,可以向绯然姐请教。”
阿枝道:“《刑统》我已经看完了,没有不解的。”
楚绥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,“你说什么?”
阿枝道:“不过是让人有据可依的律法而已,有什么难的?我大弟还一直跟我说秀才怎么怎么难考,我冒用他的名字去考了一回,虽未拿到案首,也是第二名的。”
楚绥晏盯着她,很想质问她,是不是在撒谎。
可童生试的成绩还是很好查的,她没必要说这么一个轻易能被拆穿的谎言。
他有些艰难地说道:“宋家并没有延请先生教你读书识字。”
阿枝道:“我阿娘有才有貌,能诗擅画,绣的花鸟特别灵动;我阿爹念书极有天赋,很早就是秀才。但他喜欢研究美味佳肴,后来厨艺出众被光禄寺择去当了个小官,便弃了科举之途。他们那么聪明,那么厉害,我还要什么教书先生?”
她的眼底又泛出了刀刃般的锋锐,一字一字道:“而且,他们那么低调,躲到了那么远的地方,为何还要死?为何还要死得那么惨!”
她不仅看到了那个黑夜,将宋家付之一炬的熊熊烈火,更看到更久远的某个黄昏,夕阳如血,衰草连天,在恐慌和惊怖里匆匆离京的一家三口。
最后的最后,除了衰草和枯骨,什么都没有了。
她无声地吸气,努力放松自己,将捏得死紧发白的拳吃力地一点点松开,眼底的锋锐也慢慢褪去,颓丧地低垂了眼睫。
她并不愿意让人看到她的低落,但楚绥晏偏从她覆羽般的长睫下,看到了一种完全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血色的苍凉。
怎样惨烈的经历,让她学会这般的隐忍,甚至还能隐忍地露出纯良美好的轻盈笑容?
楚绥晏心口揪了下,每次见到她便莫名生出的那种紧绷的忌惮感忽然间便淡了。
鬼使神差般,他甚至没考较她的《刑统》,便从袖中取出一册案卷。
“这就是宋家的案卷。若你受得住,略略翻下吧。”
阿枝惊讶,生怕他反悔似的,冲上前劈手夺过了案卷。楚绥晏只闻鼻尖凛冽花香传来,又夹着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,忙屏住呼吸,下意识地退了一步,才沉默地看向她。
案卷中的内容,他当然早就看过。除了调查问讯的讯息,还有大量现场惨况的描述,包括只剩断壁残垣的宅邸,包括被烧得变了形状、身份面目无从分辨的尸骨。
阿枝的眼眸已在不觉间红了,浮着水光,却大睁着眼睛,迅速地翻阅着案卷。